我起狙了我被秒了

*一篇完

*送给堀江女士 @Horizon_堀江 ，社会主义友谊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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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大约相当于七八公里平坦马路的程度。不过这路不像刚开始走时想象中的那么难，从地图上看这段路的时候，帕秋莉·诺雷姬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带多少面包和水才能在森林里度过这个周末了。蕾米利亚·斯卡雷特曾提议雇佣廉价劳动力把帕秋莉背过去，遭到了帕秋莉的强烈反对。现在回想起这个事之后，帕秋莉再不小心瞄到身边那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高价劳动力时，内心都会散发出一种无力感。而蕾米利亚这一路上都做着符合她外表的幼稚行为，她在追赶一只蝴蝶时撞断了一棵树后才收敛起她的好奇心——只有一点点。帕秋莉正觉得四周安静得出奇，回头发现吵吵闹闹的吸血鬼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观察一丛黄色的鲜花，蔷薇科的，帕秋莉还能看清楚。于是她便自顾自地走了一阵，此刻，她的感官已经开始麻木了，唯一的想法是：那该死的吸血鬼又跑哪去了。又走了一段，帕秋莉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太阳的光辉逐渐黯淡，不过密林深处谁也看不着太阳，帕秋莉眼中灰蒙蒙的树干和叶子，静静地失去了最后一点颜色后又染上了一层躁点——她的视力可不怎么好，但吸血鬼猩红的眼睛在夜晚却格外显眼。
蕾米利亚站定在帕秋莉身侧，想问她接下来往那走，但被打断了，“天黑了？”帕秋莉轻声问道。
吸血鬼点点头：“是啊，终于——”
帕秋莉能从她这两个单词中听出些许愉快的语气，只是旅途劳顿，她累得身子散了架，还好种族优势可以省去找食物的力气，现在最重要事是休息。
“——我累坏了。”帕秋莉说，“我们晚上不走了。”
“真的？”蕾米利亚说。
“真的。”
帕秋莉四处张望了一下，打了个冷战。她的皮肤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了，之前运动过后的余温也消失殆尽，空气中一丝细微的凉意顿时明显起来，“你还真是有精力啊...”年轻的魔女说道，“不吃不喝，走了十几个小时。”
她好像还沉浸在没有太阳的欢乐中，“因为我是吸血鬼呀。”她嬉皮笑脸地说，随后又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你也辛苦了。”
帕秋莉倒没怎么在意，突然想到吸血鬼会不会怕冷之类的问题，于是她从兜里掏出一块毛毯，想把它甩在蕾米利亚脸上。但是她躲开了。
“我不怕冷。”
于是帕秋莉就裹着毯子窝在一丛灌木里睡着了，而蕾米利亚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树杆上盯着她。大概过去了五个小时，空气越来越冷，帕秋莉挣扎着爬起来。
“我要冻死了。”
“你可以把这棵树点着。”蕾米利亚拍了拍她正靠着的那棵树。
姑且算是睡上了几个小时，帕秋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想了想，打了个响指，食指指尖飘着微弱的火苗，问：“哪棵树？”
蕾米利亚飘到帕秋莉身边，扬起一边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帕秋莉指尖的小火苗，她吸了一口气，吹灭了它。
蕾米利亚离开帕秋莉去找能烧的东西后，帕秋莉花了几分钟重振精神，她用力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距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这是整个旅途中最艰难的一段路程，尤其是吸血鬼抱着满怀的鲜花回来时。帕秋莉只想知道吸血鬼还有没有保留脑子。
蕾米利亚·斯卡雷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鲜花是不可以当燃料的，因为帕秋莉·诺雷姬只是一挥手，火花就从那堆水嫩嫩的植物里头跳出来了，噼里啪啦的，一下子就成了火堆，一直烧到破晓。
正午的时候，帕秋莉独自到了镇里，这个时候的蕾米莉亚应该在一棵挠空了的树桩里睡觉。
帕秋莉拽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去拜访了当地的镇长，下午又跑到城镇角落一些无人问津的小木屋里。城镇偏中心的位置有一座教堂，帕秋莉路过它的时候都假装看不见。这一天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过去了，帕秋莉随便找了个旅馆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开始在镇里东奔西走。蕾米莉亚就是第二天晚上来找她的，当天晚上闷热。但吸血鬼却显得少有的通情达理。城镇就像一口大锅，蟋蟀叫个不停，街上也没几个人。唯有夜莺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使夜深人静的小镇拥有一点生气。蕾米莉亚好像有许多话想要诉说，但帕秋莉的脸色不是很好，她的身上淌着黏糊糊的汗水。让她感觉什么腐烂的生物的尸体压在了她的身上。而她身旁的吸血鬼却满面春光，还时不时抬起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今晚有月亮呢。”
帕秋莉看了蕾米莉亚一眼，刘海贴在额头上，心里好像有点郁闷，不过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或烦躁的神色。而是用那种针对宠物猫特有的语气说:“前两天没有吗？”
“有啊，但是在森林里看不到。”
“你想看？”
她仰望星空，神情却无动于衷，好像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但帕秋莉现在热的难受，只想回旅馆冲个澡。
“我不清楚，但是月亮有颜色。”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想拽着帕秋莉和她共同赏月。
帕秋莉终于忍不住地说了一声“好热啊。”但有气无力，嗓音黏糊糊的，好像在撒娇。蕾米莉亚望着帕秋莉的脸眨了眨眼睛。四周只剩下蟋蟀的叫声和植物浓郁的芬芳，深夜里，吸血鬼静悄悄地抬起手，用一块普通的手帕抹掉了魔女额上的汗珠，动作粗暴，差点吓着魔女。
蕾米莉亚把手帕递给帕秋莉，干巴巴地说:“这个地方说不定有宵禁——我们快回去吧。”然后拽着对方的手往旅馆走。吸血鬼的手冰冰凉的，她迈着大步，好像走过的地方连空气都有了那么一丝凉爽的意味。
帕秋莉冲完凉，发现蕾米莉亚趴在窗户上看对面建筑的墙壁和屋顶，那些东西正好挡住了今晚的满月。
“......”帕秋莉不知从哪掏出一枚新月挂坠说，“这个给你。”
蕾米莉亚愣了一下，双手接过，说:“谢谢。”
“它晚上可以发光。”帕秋莉补充道。
蕾米莉亚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
披着黑袍的魔女在壁炉前跪下，拿起铁夹子，翻动炉内的火炭。
魔女的住所和她的生活一样不值一提。破旧的四面墙围成一间屋子，壁炉前摆着沙发和桌椅茶几，一个旧水龙头连着洗手池。屋里没有床。
十八世纪末的时候，和帕秋莉一个姓氏的魔女都死掉了。那时正值冬末，但空气还是冰冰凉的，晚上也没有野猫的叫声——应该是死光了。当时帕秋莉八岁。现在蕾米利亚·斯卡雷特看到的，一个是把她叫来这里的魔女，另一个就是帕秋莉·诺雷姬了。
魔女递给蕾米利亚一杯热可可，蕾米利亚双手接过。
“我想你会很乐意回到你的老家去的。”
“那一直都是个好地方，伊斯坦堡也一样。”
“这可不安全了。”
蕾米利亚抿了一口可可，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没有回话。小姑娘从暗中投来的视线让她不舒服。魔女从袍子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过去。吸血鬼接过羊皮纸，眼睛瞄到一个单词——Transsilvania——她展开羊皮纸。这东西很看上去很古老，说不定和她活的时间一样长。这里边是一副手绘墨水地图，下边潦草地涂着一串数字，她认得出来，这串数字表示一个详细的地址。
那老魔女又说了一遍：“我想你会很乐意回到你的老家去。”
蕾米利亚笑了：“命运都是如此。”躲在阴影处的帕秋莉·诺雷姬终于开口了——“我从不相信命运。”

*
老魔女借有事出门，留下两个“小姑娘”
几乎是拔腿就跑，让被留在屋里的家伙们怀疑她是否还会回来。
其实帕秋莉·诺雷姬对吸血鬼这类生物的印象都很不好，因为她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人类，而吸血鬼几乎都是死人变的，他们高傲自大还虚伪地大肆炫耀自己纯正的血统——人变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能在正统魔女面前谈论血统呢——即使眼前这只矮她半个头的吸血鬼顶着一副精致得难以想象的脸，她还是会忍不住去幻想它腐烂的样子。很明显，帕秋莉对她的监护人雇佣来的保镖非常不满，再加上蕾米利亚刚才一句故弄玄虚的话，让帕秋莉又悄悄的在心里给吸血鬼减了一分。
“吸血鬼，听说你能看到命运。”
蕾米利亚抬头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就被帕秋莉打断了——“别拿你跟其
那些老顽固说的话来应付我，我只有你告诉我能或者不能。”
吸血鬼有些好笑地说：“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提这种问题呢？”
而魔女也并不打算让步，“你自己没有问过自己吗？”
彼时的吸血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对眼前这个需要保护的对象毫无兴趣，对她本人是这样，对她的问题是这样，而提这个问题的用意则更漠不关心了。
“能。”她说，“我不仅能看到，还能操作。”
“如果你没有在骗我，那这世界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如果你的强大不足以改变世界，那你又是如何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我是说，你如此强大，为什么还要来做雇佣兵？”帕秋莉难得有些激动。
“女士，”蕾米利亚无动于衷地说，“我说的话从没有一丝危言耸听的成分，我答保护你过去，只是因为我得到了相应的报酬。”
“但是你放心，你不会死的，也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她补充道。
你根本就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担心我会受到任何伤害，帕秋莉在心里说，因为她觉得张口和吸血鬼说话有些浪费体力，于是自顾自去收拾行李，被无视的吸血鬼则一脸无辜地杵在原地。
蕾米利亚也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家伙，见帕秋莉没有理她的打算，便坐回原来的位置静悄悄地喝可可。
其实帕秋莉已经做好了被聒噪的生物打扰的准备，但蕾米利亚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捧着杯子，眼神有些放空。魔女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还是个小孩子，好奇心做坏使她总忍不住去瞟吸血鬼，在第三次四目相对时，帕秋莉说出了令她至今难忘的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死掉的？”
帕秋莉能看到蕾米利亚的表情一瞬间从惊讶平息，再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两三百年前吧，记不清了。”
由于帕秋莉太过在意那句尴尬又失礼的问话，导致之后她们是如何一起度过七月难耐的黄昏之类的回忆已经记不清了。

*
当蕾米利亚向帕秋莉宣告任务完成，她要去家乡领取报酬的时候，帕秋莉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
“你有什么亲戚在特兰西瓦尼亚吗？”
“没有。”
“你的家长要你安顿在这吧，你跟着我路上死了怎么办？”蕾米利亚说。
帕秋莉看了一眼她别在要带上的新月吊坠，说：“住在这里的魔女胆小又古板，我不想和老鼠生活在一起。”
“嘿，”蕾米利亚突然来了兴趣，“你说她们老鼠？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帕秋莉并不否认，“而且你一定看到了这镇子中央有一座教堂。”
“我没看到。”蕾米利亚装傻。
“如果借那玩意去躲教会的追杀，我就要变成和老鼠一样的东西了。”
吸血鬼勉强绷住一张脸，“我可不需要保证你之后会不会变成什么别的生物。”
“那好，你别管我，我跟着你就行了。”
蕾米利亚用指尖轻敲窗沿，她憋着一股脑莫名其妙的情绪，问帕秋莉为什么。
“你的命运没有告诉你吗？”帕秋莉挑眉。
于是第二天晚上，吸血鬼便带着魔女一起跳上去往罗马尼亚的火车。
她们的目的地是位于特兰西瓦尼亚的一座旧址，帕秋莉的监护人得到了那个地方并将它封印了起来，而后作为护送帕秋莉的报酬转给了蕾米利亚。
“你可要好好感谢你的‘命运’。”
“怎么说？”蕾米利亚拽着地图一脸无辜地看着四周茂密的丛林。
“这咒语或许只有我知道，她想骗你一笔。”
“你们魔女也不都是什么好东西啊。”蕾米利亚恍然大悟地说，“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这种基本的信任都是有的。”
帕秋莉说：“从未有谁说过魔女是好东西。”
“我听到的那些恶心话都是骂我们的。”蕾米利亚有些不耐烦地说。
“可能魔女比较容易杀，你看现在就没剩多少了，”帕秋莉顿了顿。“我帮你解开封印，但我今后要住在这里。”
蕾米利亚微微昂起头却还不能看到帕秋莉的眼睛，帕秋莉只觉得这视线热切得烧脸，就垂下头看向那热浪的源头，对视三秒后，帕秋莉好像读到了对方眼里允许的答案，当着蕾米利亚的面甩了一下头发就去布阵了。
蕾米利亚很少见能紫色的东西，因为它太贵了，这年头的紫色比黄金还要贵。她突然觉得帕秋莉是个能给她带来财富的东西，因为她浑身都是紫色的，还有一对漂亮的紫色眼睛。留在身边说不定是个明智之举。
后来事实证明帕秋莉不止给蕾米利亚带来了财富，还带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帕秋莉忙着把新运来的书安置在书架上，而蕾米利亚则百般无聊地躺在书堆里玩弄当年帕秋莉随手送她的挂坠。
帕秋莉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放下怀里的一叠书，去整理蕾米利亚靠着的那堆，问：“要开个天窗吗？”
“这几天都是阴天啊。”蕾米利亚不打算给她让位置，无所谓地说，“还是开一个吧，以后也能看。”
“你手上那个太寒酸了，丢了吧——”
“啊？为什么？”蕾米利亚打断她。
“咳...这个是纸做的，我给你换个更好的。”
“不要。”
“为什么？”
这一回，蕾米利亚·斯卡雷特没有像往常那样向她投过不耐烦或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安静地绕着手指让挂坠缠绕在她的手上。她们之间隔着两本书的长度，这大概是她们俩的脸靠得最近的一次，帕秋莉仍是一脸不解地看向蕾米利亚的眼底。蕾米利亚突然把挂坠举向帕秋莉的头顶，嬉皮笑脸地说：“喜欢的人送的第一个礼物怎么舍得丢呢？”
帕秋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愣住了，蕾米利亚期待她之后的反应，还是推着笑脸看着她，而帕秋莉在这般“深情”注视下的三次呼吸后，得意地笑了笑。蕾米利亚从未看过这样的帕秋莉，被盯得心慌，“你笑什么。”她喊了起来。“你对我可真不公平。”帕秋莉挪开横在她与蕾米利亚之间的书，挨着她的身子坐下了。
“发什么什么事了吗？”蕾米利亚依旧一脸茫然。
“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帕秋莉靠得更近了。
蕾米利亚深吸一口气，“不会吧？”她以帕秋莉看不见的速度跳到一旁，“什么时候开始的？”
帕秋莉·诺雷姬笑弯了眼睛，她站起身来说，“从你抱来一丛玫瑰花让我生火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吸血鬼呆愣在原地，彻底失去了平时威风凛凛的样子，浑然不知魔女小姐已经悄悄靠近——“我还以为你在装傻，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天真的类型？”
蕾米利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有可能是被耍了，魔女果然都是些坏东西，她正准备爆发她的臭脾气，却被帕秋莉一句“我可以亲你吗”给堵了回去。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那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了，蕾米......”
吸血鬼能看到魔女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已经涨得通红的耳尖，当对方微热的体温和香草的气息贴过来时，她不由自主地想，此时此刻就算被帕秋莉的温柔给溺死，也是值得的。